一杯茶,一片云彩,破碎的意识流滚滚而来。一个才子生在一个时代,一个国度,从事了音乐,他却无所谓时代,超越国度,仅仅凭借音乐的语言,让他潜意识中诗与画的境界清澈地流淌,无意间塑造了一个时代,代表了一个国度,影响了一门艺术。这就是德彪西和他带给我们的色彩。
一提起德彪西,我们便把他与法国联系在一起。不错,自德彪西去世后的近一百年来,他对音乐、艺术和文化的广泛影响,和世人对他音乐的热烈的喜爱程度,使得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法国民族的骄傲,他也是代表法国文化的最靓丽的一张名片。他在法国音乐文化中的地位,可以与波兰的肖邦,匈牙利的李斯特,俄罗斯的柴可夫斯基相媲美。但是他的艺术理念却与前三位不同国家的作曲家有着本质的区别。我在这里想说的区别不是作曲技法上的不同,而是对本国音乐文化遗产的挖掘与运用上。肖邦、李斯特、柴可夫斯基,都是民族乐派的作曲家,他们都不同程度地通过对本国音乐遗产的挖掘与运用,把本民族的音乐提升到了新的艺术高度和国际的认可度。
而德彪西不同,德彪西从没有把自己的心思专注于本国的音乐遗产上,他不是不喜欢拉莫或库普兰的音乐,相反的他的音乐中也含有法国传统音乐遗产的元素,但他把他的眼光和兴趣更多地关注到本民族之外的音乐文化中去。他的音乐中的西班牙元素、波西米亚元素、阿拉伯元素、古希腊元素、东方元素、美国元素……使人们觉得法国传统风格在他的音乐语汇中只不过是组成他五彩的音乐万花筒中的一片彩纸。他也许是所有法国音乐家中最不“法国”的一位,他也许也是所有伟大世界级作曲家中最不“本国”的一位。
身为音乐家,他对音乐这门艺术的关注也是同样的“三心二意”,与其说他是一位音乐家,还不如说他是一位借用音乐语汇来抒发他心中诗情画意的诗人或画家。他对音乐传统并不感兴趣,他与周围音乐同行们的交往也很少,相比之下,他更沉迷于象征主义诗歌和印象主义绘画。他把人对客观意境的主观印象化作主观的象征手法再客观地表现出来,形成他独特的充满诗情画意的音乐。但与其说这是音乐,还不如说这是借用声音表达出诗的韵律和画的色彩。这让我想起,在他二百年前,他崇拜的一位德国音乐大师巴赫对自己音乐的定义与评价:“请殿下收下本人通过音乐创作的一部小小的科学作品。
虽然两个人身处不同时代,不同文化,但德彪西的艺术情怀与德国大师巴赫对文化与音乐的态度其实不无共通之处。巴赫的音乐被今天的人们看作是世界文化的一座高峰,他也无疑代表了日耳曼民族的文化标识。但是巴赫艺术的伟大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天才和德国文化的沉淀,他音乐中对法国与意大利风格的广泛采用与融合也是当时德国文化包容性的产物,他音乐中的数学性也是那个时代“文艺复兴人”思想传统的发扬。二百年后,“最不法国”也“最不音乐”的德彪西也无疑产生于法国文化的包容性与丰富性,他的艺术成就也无疑又影响了今后的法国和世界。而对他成就的世界性认可也无疑为法国文化又增添了一张光鲜的名片,以致于今天的人们毫无悬念地认为德彪西是法国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代表。今天,世界各个文化领域的全球化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新作品、新成就,而在这群星璀璨的大时代,德彪西和他所在的法国就像一颗启明星,恒定地存在于最早、最耀眼的宇宙。
一百多年前的法国青年德彪西在读了玛拉美的象征主义诗歌后写出了《牧神午后》,听到了加美兰乐队的演奏后写出了《塔》,更不要说印象主义绘画对他音乐的启发和影响。他的灵感和源泉是超越时空的,是无边界的。但他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一百年后的今天在中国会有中国钢琴家演奏他带有东方色彩的作品,因为在德彪西的时代,中国还几乎没有钢琴,更不用说中国钢琴家了。在他的时代,摄影艺术还处在萌芽阶段,德彪西本人估计也从来没有想象过摄影也会在未来被发展成一门艺术。
他一生用音乐追求色彩,就像画家们在色彩中追求流动,但他也许从没有想到过,随着科技的发展,他的音乐可以在一场音乐会中与受其灵感而发的摄影作品同时流动起来。但如果是超越时空的,无边界的------国度也好,艺术门类也好,为什么不呢? 一杯茶,一片云彩,破碎的意识流滚滚而来。又聚成大河,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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